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臺灣文學的研究領域,這幾年走擴張路線,系所團體作戰,一支沿著香港北上南來大陸;一支以日本為中心,延伸至韓國、東南亞。之前的東亞原是充滿霸氣的概念(如大東亞共榮圈,東亞系所其實以中、日為核心),後東亞企圖拆解中心,而關切較邊緣的國傢,並由東北亞南下東南亞,這不能不說是新突破、新視野。
弔詭的是,細讀其研究群組,還是以日本、臺灣(置換大陸)為中心,研究方法還是比較文學或比較文化的方法,文本似乎不再重要,文化與政治才是議題所在。溢出這框架的隻有陳芳明《現代主義及其不滿》與吳佩珍《真杉靜枝與殖民地臺灣》。
靈光評析現代主義美學代表作品
陳芳明集中討論臺灣現代主義作傢,細緻分析現代主義美學如何在諸多詩人作傢身上表現,主要談詩與小說。也許是詩人出身,陳芳明解詩時入戲特深,時有靈光乍現,如解◆弦:「在他的詩裡,埋藏著一個與他的時代全然不搭調的世界,也暗藏著一個讓稍後世代取之不竭用之不盡的想像,他形塑瞭超越歷史、超越現實的精神空間,在那裡可以遇到真實的人性,也可發現不合時宜的價值。」這幾句話大約可以概括詩人的歷史定位。在解楊牧時,則不小心洩露自己:「所有的情感都因生命的存在而存在,所有的慾望也因肉體的延續而延續,生死不易參透,愛慾亦難以理解,何者屬於詩,何者屬於散文;何者指向純情,何者指向肉慾,正是這冊作品最惱人也最迷人之處。」寫詩亦寫散文,創作與研究並行的學者亦有此矛盾吧?
其中最有新意的一篇是〈翻譯艾略特──餘光中與顏元叔對新批評的接受〉,討論新批評在臺灣的影響。新批評在50至70年代紅極一時,它是對作品藝術形式的集中討論,又稱型構批評,是一群詩人激盪出來的評詩方法,蘭森開其端緒,艾略特是其中的佼佼者。新批評成為詩人們之間的祕教,到現在還是影響深遠。將新批評引進臺灣,是一個翻譯的過程,也是移植的過程,參與者都是傑出的詩人或作傢。其中顏元叔亦再被提起,令人懷念那個文學批評與批評傢受重視的年代。如果臺灣還有一點批評風氣,那個年代的批評傢功靜電除油機不可沒。文學批評在臺灣是走1步退10步,這是奇怪的現象,好的批評論著應該生根且留下來,一國的批評力即一國的國力。
如果硬要挑毛病,美學論著可以一把抓就一把抓,《現代主義及其不滿》還是史傢一掛粽子討論的方式,感覺上是《臺灣新文學史》(聯經)的補充篇。奇怪的是,女性作傢隻談李昂、歐陽子,有聊備一格的味道。陳芳明長年關懷女性文學,在文學史中隻把女性文學作為多元文化的一支,這是讓人不滿足的地方。
她的生命史與文學史即為跨界縮影
探討「後」學,由特定區域性來談,不如由一個跨界作傢或集團來帶,尤其是透過被男性眼光妖魔化的「惡評之女」。於此,吳佩珍的《真杉靜枝與殖民地臺灣》至少有平反或辯證的作用,是很好的例子。性/性別場即戰場,真杉靜枝的生命史與文學史即是跨界的歷史與文學,集中討論更為深刻。真杉崛起於帝國中央文壇,與作傢武者小路實篤、中村地平與中山義秀皆有婚戀關係,因情緣不順自願流放至臺灣,這是帝國的邊緣瞭。日本戰敗後,真杉回日本繼續書寫臺灣,她的生命猶如殖民/被殖民/後殖民/東亞歷史的縮影,她的作品在寫實與現代之間拉扯。吳佩珍經過精細的原典閱讀,拼湊出一幅生動的圖像,有女性的、南方的、殖民的分裂與痛苦,女作傢的作品中常具有物質感的描寫,那花樟那浮草那花那月臺,令我想到韓國移民女作傢車學敬所說:
意義是一個工具,而記憶戳穿瞭皮膚、刺穿瞭血,血的流量、血的實質的物體成為衡量的標準,變為紀錄、變為文件‥…,那些沒有受制於相同的壓迫的國傢者,即不曾目睹,也不能暸解。敵人、暴行、征服、背叛、侵略、破壞等僅僅深奧的文字和名詞……,不夠有物質感。
年輕的女學者對那個時代或後東亞的概念還在形成,但在解讀女作傢一生及其作品時,或許可以觸摸到真實的血肉,與那個年代。
(中國時報)
關鍵字:後東亞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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